山东人，在北方创下一个“义乌”
过去这个春节，曹县马面裙赚足了热度。据曹县电子商务服务中心统计，2024年1月份，曹县汉服销售额达到9.2亿元，仅马面裙的销售额就占4亿左右。与此同时，“400名大学生回曹县小镇卖马面裙”“过年曹县马面裙卖了3个多亿仍供不应求”等话题热度居高不下。
然而当所有人将视线聚焦到曹县马面裙时，我们发现远在曹县以东600公里外的青岛城阳，同样将美的生意做得璀璨夺目，承包了小姐姐们身上大大小小的中古饰品。
坐落在胶州湾湾底的城阳，是继广州、义乌之外的又一个饰品之都，这里拥有中国北方最大的珠宝及流行饰品专业市场。天眼查显示，如今城阳长期从事小饰品产业相关的企业超过1000家，当地人称，如果算上加工作坊、夫妻店的话，估计有两千家。
提到青岛的产业集群，城阳区的饰品产业可能远不及隔壁的即墨童装有名，甚至够不上青岛下辖小县城平度睫毛在国内外的知名度。
数据显示，即墨区的服装产值早已超过百亿，而平度睫毛的年产值也于2022年达到百亿元，贡献了全球70%，全国80%的假睫毛。反观城阳饰品，虽然位于号称“中国三大饰品基地之一”的青岛，但有南部的义乌、广州饰品在前，其明显有些声浪不足。
不过，作为地理位置上相隔不远的两个区域，城阳饰品与平度睫毛之间仍不可避免地存在一些相似性，比如均被韩资企业所影响壮大。
1992年，随着青岛韩国投资企业协会成立以及中韩两国正式建交，包括青岛茶山人造首饰有限公司在内的80多家韩资企业均在青岛开工办厂，而这其中绝大部分又落户在了青岛北部的城阳区。
这并不意外，虽然九十年代韩国饰品在国际市场已具备足够的知名度和竞争力，但随着生产成本和劳动力成本日渐攀升，韩国饰品企业也不得不寻求产业大转移。在此背景下，一衣带水且成本低廉的青岛自然地成为了这次转移的承接者。
据中国黄金报的报道，在青岛，当时韩国饰品企业的生产成本仅为韩国国内生产成本的十分之一，加上良好的投资环境，使大量的韩国饰品企业在城阳区设厂。而根据资料记载，在国际饰品产业二次转移的过程中，城阳共承接了1000多家韩国饰品企业，并由此引入了许多韩国的工艺设计和加工技术。
平度睫毛亦是同理。据了解，1992年，伴随着第一家韩资企业青岛多元食品有限公司在平度落户，带动了平度的韩资企业在此后十几年里像滚雪球一样壮大，并逐渐形成“韩资扎堆”的现象。根据来自2005年的一份报道显示，“落户平度的韩资企业几乎全部盈利。这里面，自然也囊括了早早在平度布局的假睫毛企业。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此时的城阳与平度更像是韩资企业的加工制造中心，当地以“两头在外”的企业居多，即原材料来自韩国，产品则销往日韩或欧美。
但同样不容忽视的一点是，彼时这种来料加工的生产模式仍带动了城阳饰品与平度睫毛发展壮大。以城阳饰品为例，自2005年开始，以城阳区为圆心，整个青岛市逐渐成为韩版首饰的重要加工、贸易集散地。据2009年的数据统计，仅上半年，城阳区饰品企业营业收入就近10亿元，从业人数1.2万人。
而根据CCTV-17农业农村频道《振兴路上》栏目中的《假睫毛 真下单》专题报道介绍亦可知，2010年左右，由于国内外对假睫毛的需求爆发，外贸订单增多，平度的睫毛产业规模也不断壮大且保持良好态势。有未经证实的数据显示，20世纪90年代末，平度假睫毛厂女工一个月的薪水有1500元，从当地拿货去跑市场的小贩，三五天就能净赚五六千元，而生产商的年收入最少有20万元，其利益十分可观。
但随着后期不断发展，城阳饰品与平度睫毛终究走向了不同的路径，并造成两者在当下的社会地位、知名度以及产值方面出现差异。
2012年，面对中国劳动力成本上涨，以及受到印度、越南、柬埔寨等国工艺品冲击，一些无法破解成本高企难题的韩国饰品企业开始撤离中国。据第一财经报道，仅当年在青岛就有14家韩国饰品企业撤离中国。
这并非空穴来风，此前有城阳区贸促会负责人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透露，自从2003年开始出现韩企零星出走后,以后逐年递增,顶峰时达80余家。根据调查,“未正常清算”出走韩国企业中,30%是工艺品企业,这对城阳的饰品产业打击不小。
在此背景下，尤其是突遭金融危机打击后，城阳当地有一批饰品企业开启了做品牌、转内销的转型之路。
不过，对做惯了外贸代加工的城阳饰品厂家而言，“接单-制作”已成为大部分厂家的固有思维，因此其往往是拥有熟练的技术，却缺乏原创设计的能力，更不用谈品牌建设了。
根据九行Travel不完全统计，城阳本地拥有从设计到制作完整生产链的仿古饰品厂家，不超过10家。青岛饰品的工厂、作坊虽多，但真正注册的原创品牌寥寥无几，有一定影响力的更是凤毛麟角。此外，在部分以乡村为单位、本地工人居多的工厂，也很难吸引到年轻的珠宝设计人才。因此，在外贸之外，“复刻”成为本地厂家们最常选择的路径。
此前就有城阳饰品产业相关人员透露，“在饰品端，中古前两年以复刻为主，侵权风险高”，而来自青岛静宝饰品的主理人也曾表示，选择中古赛道后，静宝饰品一直在坚持原创，但是其产品也一直被抄袭。
和所有低端制造业一样，随着平度睫毛粗放式发展，当地低价竞争也愈演愈烈。在此基础上，平度睫毛厂家开始寻求突破，将产品向中高端方向转型。
比如当下，已有睫毛生产公司自主研发出了人造水貂毛假睫毛和免涂胶自粘型睫毛等产品。以人造水貂毛假睫毛为例，其不仅符合动物权利保护，且柔软度、舒适度可与水貂毛媲美，加之价格实惠，因此一经推出就广受市场好评，甚至还获得了国家知识产权批准的“实用新型专利”。
发展到现在，整个平度生产的假睫毛品种已多达几千种，包括自然单簇款、浓密整排款；人造毛、水貂毛、黑色、棕色、彩色等，而平度睫毛产业聚集地大泽山镇目前也已形成涵盖设计、定制、加工、包装、销售、物流、外贸等完整的假睫毛产业带。
有平度睫毛生产相关人员表示，由于假睫毛生产工序复杂，加之对劳动力数量和娴熟度要求高，因此其劳动力成本达到7~9元，而目前假睫毛的线元左右，加上线下运营成本及运输成本，最终一盒假睫毛的利润不足一块钱。有时候遇上6~9月淡季，则基本挣不到什么钱。
回到城阳饰品，如果说线上电商价格战让平度睫毛被迫卷入内卷之中，那么城阳饰品则正利用电商直播挖掘新的机遇，找到新的增长机会。
最近几年，以耳钉、手链、胸针、发夹等中古首饰为代表，越来越多的城阳饰品出现在直播间里。以主营淡水珍珠和K金饰品淘宝商家“小陌家”为例，自2020年转型抖音直播以来，曾创下6小时100万的销售业绩，月销售额达到了1000多万元。
与此同时，随着大众原创保护意识越来越强，青岛近年来也出现了启动原创商品开发、注册外观专利和版权的厂家。比如上文提到的静宝饰品，从2021年开始静宝便开始注册外观专利和版权，并在平台打击侵权。到今天为止，静宝几乎每个月都有新款面市，3年沉淀了5千个销量不错的款式，在形成一个中古的，有原创有品质的高端货盘的同时，也拥有了许多有稳定渠道销售力的头部商家客户。
总的来说，在日趋变化的市场，不管是平度睫毛还是城阳饰品都需要跟进趋势，寻找新的可能性，而城阳饰品的知名度，或许也将随着中古饰品的流行风潮日渐火热起来，并创下比义乌饰品更高的知名度。
参考资料：《所有女生的9块9珠宝，都被这座北方城市承包了》《2023中古饰品产业报告》《成本高企影响饰品订单腰斩 部分韩国企业撤离中国》《一盒利润不足一元，假睫毛之乡被迫内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