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岁的Accel：不错过每个时代、每个市场
穿越周期，押中了不同时代的领军创业公司；穿越国界，在美、中、印和欧洲等全球主要创新地区都大获成功。Accel怎么做到的？
作者丨王艺、海腰
编辑丨海腰
图源丨Accel官网
2023年的奥斯卡颁奖典礼，星光熠熠，一如往常。
杨紫琼拿下分量极重的最佳女演员，关继威荣获最佳男配角，与30多年前的“老搭档”哈里森·福特深情相拥。
在最佳纪录片《Navalny》的颁奖舞台上，出现了一个影迷有些陌生，但在硅谷和沙丘路如雷贯耳的名字：Jim Swartz。
作为《Navalny》的制片人，这是Jim Swartz赢得的第二个小金人。2019年，Jim Swartz任制片人的《Icarus》同样获得了最佳纪录片。
Jim Swartz站在最后一排
片场外的Jim Swartz，整整40年前与老搭档Arthur Patterson一起创立了Accel。电影是这位81岁的VC老炮功成名就之后的“消遣”。
作为沙丘路上最受尊敬的头部基金之一，Tracxn的数据显示，Accel投资了超千家公司，其中有近百家独角兽，47家上市公司，326家被收购。它是Facebook的早期投资方，一千多万美元的投资赚到了近百亿美元。
作为Accel的两位创始合伙人，Jim Swartz和Arthur Patterson先后拿到了美国国家风险投资协会（NVCA）的终身成就奖。
现代意义上的风险投资始于70年代的美国，Accel可谓历史悠久，但没有错过任何一个时代。
在PC互联网时代押中了Facebook，在移动互联网时代相继命中了Slack，Dropbox，UiPath，Atlassian，Discord等优秀公司。
更为难得的是，Accel的声誉不仅局限于美国本土，在欧洲，中国，印度，澳洲，东南亚和拉美市场都取得了成功。
在欧洲，Accel不仅投中了来自罗马尼亚的超级独角兽UiPath，还投中了“英国美团外卖”deliveroo，和手游玩家爱的如痴如狂，被腾讯85亿美元收购的Supercell。
在中国，Accel与IDG合作成立了中国最早的成长基金之一，并独立投资了大疆。
在印度，Accel收获了两只超级独角兽：Freshworks和Flipkart错过每个时代、每个市场。
甚至在偏居一隅的澳大利亚，Accel也收获了如今市值超400亿美元的Atlassian。
成立40年，支持了一代又一代优秀公司，见证了一个又一个国家的崛起。不错过每个时代，不错过每个市场，这也许是沙丘路上最浪漫的故事之一。
众神之战
《纽约时报》是这样给Fred Adler写讣告的：他是风险投资界的先驱，永远地改变了投资行业，是第一批认识到风险投资巨大价值的人之一。
上世纪七十年代到八十年代早期，是一个风险投资众神之战的年代。如今大名鼎鼎的名字陆续诞生。
红杉和KP在1972年成立，IVA和Bessemer成立于1974年，之后是1978成立的NEA。
同样在1978年，Fred Adler成立了AdlerCompany，一起加入的还有相识于花旗，同样毕业于哈佛的Jim Swartz和Arthur Patterson。
在那个风起云涌的年代，AdlerCompany投资了ATL、Acuity Systems、Data General Corporation等早期科技公司。
1983年，Jim Swartz和Arthur Patterson离开了AdlerCompany，成立Accel。
诞生于众神之战的年代，至今还在影响着Accel。
VC是一个靠声誉吃饭的行业。历史悠久，声誉卓著的VC相比同行有着巨大优势。（详见《VC除了声誉，一无所有》）
也许是那个时代的独特烙印，Accel至今仍坚持着独特的平等文化。虽然不像Boutique VC的代表Benchmark那样极端，但Accel的前台部门只有合伙人和实习生，没有初级合伙人和高级合伙人之分，也没有投资经理等初级职位。
在2021年接受20VC创始人的采访中，Jim Swartz表示，从1990年代末，我和Arthur就在逐渐放权，把权力交给年轻人和新人。我认为没有一个人可以“管理”Accel，平等是Accel最基础的文化，这种文化已经延续了38年。
不错过任何一个时代
风险投资是一个特殊的资产类别，它有着极为漫长的反馈周期，创业公司也需要成长。一个行业看似有戏，但可能只是海市蜃楼；一个创业团队看起来万事俱备，但能否成功十年后才能见分晓。这一行从来就没有确定性的下注，“错过时代”是VC的常态，但Accel抓住了每一个大的潮流。
在成立初期，Accel专注于通信和软件领域，投资了云数据管理公司Veritas、最早的商业视频会议公司PictureTel等。
进入互联网时代后，KP（当时的KPCB）有亚马逊，红杉有谷歌，Benchmark有eBay，虽然Accel在此前的十年他们通过Uunet、Macromedia、RealNetworks和Veritas等项目获益颇丰，但没有一个类似亚马逊和谷歌这样的超级明星案例。Forbes的一篇报道称，最有名望的LP--哈佛大学捐赠基金甚至都在考虑撤资。
Accel急需证明自己依旧是沙丘路上的头牌之一。
2004年，Accel的一个实习生向合伙人Kevin Efrusy介绍了Facebook，已经担任Accel合伙人九年的Jim Breyer意识到这是一家非常有潜力的公司，建议提高对Facebook的估值。
热门的公司，抢份额总是充满了故事。
据媒体报道，在投资谈判中，Jim Breyer表现得咄咄逼人：为了确保Accel能拿到单独投资权，他一再向Facebook的高管施压，扎克伯格甚至压力大到躲在洗手间大哭。
最终，Jim Breyer击退了最强劲的竞争对手华盛顿邮报，获得了独家投资权。44岁的的Jim Breyer一战封神，Accel也进入了“Jim 时代”。
2005年12月，Accel以8700万美元的估值投资了Facebook 1270万美元，以11%的股份成为其第一大外部股东。极具戏剧性的是，Jim Breyer个人向Facebook投资了100万美元。
Facebook是Accel有史以来最好的投资之一：2012年，Facebook在纳斯达克IPO，Accel持有的股份在当时价值60亿美元，加上此前出售部分股份获得的收入，累计从Facebook身上赚了超90亿美元。
Jim Breyer个人获得了约1亿美元的回报，并登顶Midas List最佳投资人榜单，并将这个荣誉保持了三年。这个世界记录后来被沈南鹏追平。曾在2012年独家对话Jim Breyer，详见《吉姆·布雷耶：我眼中的Facebook、创业者以及中国》
左为熊晓鸽，右为Jim Breyer 图源：
Facebook之后的移动互联网时代，Accel又相继投中了Slack，Dropbox，Qualtrics，UiPath，Atlassian，Discord等独角兽公司。
这其中依旧充满了故事。
Dropbox最早是红杉的Doug Leone发现的。当时还在红杉工作的Sameer Gandhi敲定了投资条款，并作为领投方的代表加入了Dropbox的董事会。
然而，在这笔交易还没完成的时候，Sameer Gandhi就跳槽到了Accel。为此，红杉资本坚持要求Accel也要参与Dropbox的A轮融资。
这个要求让Accel白捡了个大便宜。2018年DropBox IPO时，Accel获得了349倍的回报。
“美国版钉钉”Slack的投资故事同样有趣。
2011年，Stewart Butterfield创立了一家名为Tiny Speck的游戏公司，Accel在种子轮和A轮连投两轮。
主导该项目投资的Accel合伙人Andrew Braccia和Stewart Butterfield之前曾在雅虎共事。
Stewart Butterfield
由于游戏运营情况不佳，Stewart不想干了，想把钱还给Accel。
然而，Andrew Braccia拒绝收回这笔投资，希望Stewart留下投资款，寻找一个新的方向重新创业。
由此，Slack成立了，并找到了企业服务这一方向。
在此后的七年，Accel陆续向Slack投资了约2亿美元。
2020年Slack上市时，Accel大获全胜：持有24%的Slack股份，当时价值超过45亿美元。
国际化
VC很难扩张，特别是很难跨国界扩张，即便是Benchmark，以及曾和红杉并称为“双子星座”的KP，也只能铩羽而归。
但Accel是罕见的例外。
Tracxn的数据显示，Accel投资了207家印度公司，超过100家欧洲公司，在拉美，东南亚和澳洲也有布局。
这在沙丘路上，可以说鹤立鸡群。
Accel如此关注美国之外的地区，也许跟最早的LP，以及创始人的国际化背景有关。
Accel成立的1983年，正处于牛市的尾声，募资极其困难。两位创始人离开“内卷”的美国，长时间在欧洲募资。
每到一处，他们就和当地的投资机构取得联系，介绍Accel的投资理念和愿景。通过这种方式，他们在三个月的时间内募集到了Accel的第一支基金Accel I Fund，规模为7000万美元，LP包括很多欧洲的大学和捐赠基金。
Jim在花旗银行工作的时候曾经担任国际业务的副总裁，负责管理加拿大、伦敦和日内瓦等办公室，在此期间积累了不少欧洲地区的资本和企业资源。
2000年前后的互联网泡沫破灭之际，Accel建立了伦敦分部，目的是分散投资风险。
同年，他们邀请Kevin Comolli加入Accel，担任伦敦办公室的负责人。Kevin此后主导了Alfresco(被THL收购)、Aorato(被微软收购)、Atlassian(已上市)、Diligent(被IBM收购)、Etsy（已上市）、Knewton(被Wiley收购)、Playfish(被EA收购)、Simplivity(被惠普收购)、Supercell(被软银收购，后被腾讯收购)和Varonis(已上市)等项目的早期投资，这些公司的总市值超过500亿美元。
根据Crunchbase的数据，截至到2022年，Accel在欧洲地区投中的独角兽数量遥遥领先，不仅领先于Index和Insight这样的老对手，也领先于老虎，软银，Coatue这样的巨无霸，和起家于欧洲的DST。
在这些公司中，给Accel带来最高回报的，是来自罗马尼亚的超级独角兽UiPath。
Luciana Lixandru是罗马尼亚人，毕业于美国乔治城大学，在Morgan Stanley做了两年分析师后，于2011年进入了Accel的伦敦办公室工作。
UiPath的创始人Daniel Dines之前是微软的一名软件工程师，2005年回到罗马尼亚创办了软件开发商店DeskOver。之后受到一家印度公司的启发转型RPA，并在2014年将公司更名为UiPath。
2016年底，当Luciana在伦敦的一次客户聚会上第一次见到Daniel时，UiPath团队规模还很小。在临别的时候，Daniel直接告诉Luciana：“我会让你们赚很多钱！”
2017年，Accel领投了UiPath的A轮融资，Luciana作为领投方代表加入了UiPath的董事会。尽管Luciana在2020年跳槽去了红杉资本，但Accel依然投资了UiPath的B、C、D、E轮。
到2023年，UiPath的客户超过5000家，业务遍及北美、欧洲和亚洲的40个国家和地区。
Accel在UiPath上市之前累计投资1.72亿美元，是其最大外部股东。上市后Accel持有的股票价值约70亿美元，再一次大获全胜。
在印度市场，Accel收购了印度风险投资公司Erasmic Venture Fund ，推出了Accel India，由原团队继续管理，并更名为Accel India Venture Fund I，其原有的投资组合也并入了Accel。此后，Accel India又在2009年推出了总额为6920万美元的第二支基金。
Accel India的第三支基金在2011年推出，也被称为“Freshworks”基金，这源于Accel对客户管理SaaS公司Freshworks的投资。
2011年，Accel作为Freshworks的第一位投资者向其投资了100万美元的种子轮资金，获得了Freshworks 23%的股份，后来又陆续参与了他们后续轮次的融资。
2021年，Freshworks在纳斯达克上市，Accel获得了30亿美元以上的回报，这也是Accel India有史以来获得最大回报的项目。
Accel India另一笔高回报是电商公司Flipkart带来的。
2008年3月，Accel的投资人在班加罗尔的一次活动中结识了Flipkart创始人Sachin和Binny Bansal。2009年，Accel向Flipkart投入了80万美元的种子轮资金，并在随后的几轮投资中向Flipkart投入了超过1亿美元的资金。
2018年，沃尔玛以160亿美元的价格收购了电子商务公司Flipkart的多数股权，Accel获得了10亿美元的回报。
此外，Accel India还投资了Swiggy、Urban Company、BrowserStack、Infra.Market 和 Zenoti等独角兽公司。自2008年成立以来，Accel India共投出22家独角兽，其中17家是种子轮和A轮投资。
2015年，Accel开始涉足东南亚市场，在雅加达成立了本地团队。
截至2022年初，Accel已经投资了东南亚47家独角兽中的 4 家，和印度80家独角兽中的15家，在印度和东南亚的累计投资金额超过20亿美元，85%以上的印度和东南亚企业背后的第一家机构投资者都是Accel。
在2010年之后，Accel开始涉足拉美市场，投出了Despegar (已上市)，Elo7 (被Etsy收购)，Zup (被tau收购)，Mind Lab，Gympass40岁的Accel：不，Nuvemshop，Flink，QuintoAndar等优秀公司，基本涵盖拉美市场上出现的独角兽公司。
在很少有主流VC关注的澳洲市场，Accel同样是举足轻重的玩家，先后投资了Atlassian、OzForex、99designs、CampaignMonitor、Invoice2go等优秀公司。
这其中，Atlassian这一最高市值过千亿美元，目前市值超400亿美元的公司带给Accel丰厚的回报。
值得一提的是，Atlassian是典型的Bootstrapped公司，Accel花了三年时间才说服了Atlassian的创始人接受投资。（详见《拿不到VC的钱，还创不创业了》）
20VC创始人Harry Stebbings曾经在采访中问了Arthur和Jim这样一个问题：你们在全球各地都有投资，投资也都非常分散，你们担心这会使得你们的注意力失焦吗？
对此，Arthur称：“在新兴市场的投资实际上不会分散我们的注意力，因为我们分散了所有的投资决策，在各地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儿，把99%的事情都交给了他们。对于早期公司和后期公司的精力分配不均才是我们面临的最大问题。我们用那些早期公司中的人去帮助我们投资的后期公司去做增长，但是他们目前可能经验不足。”
与中国渊源深厚
一家国际化的VC，中国市场当然不可错过。
Accel与中国的渊源极为深厚。
前文提到的Facebook投资人，连续三年问鼎Midas List榜首的Jim Breyer，其父亲John Breyer是美国IDG集团的早期员工。早在童年的时候，Jim Breyer就认识了IDG集团的创始人麦戈文先生。
麦戈文进入中国市场故事堪称传奇。他的传记《导向未来》一书披露，他曾在1978年（改革开放前），利用一次在北京转机的机会，在没有签证的情况下“勇闯”中国海关，来到王府井书店考察中国的出版市场。
1980年，麦戈文开始在中国投资媒体，发行《计算机世界报》，1993年，麦戈文竟然出资支持毫无经验的中国团队开展VC业务，成就了今天的IDG资本。
2004年，现已倒闭的硅谷银行组织了一次中国行，成员包括红杉、Accel、NEA和KPCB等30多家硅谷头部VC。他们的主要目的，一是学习（榜样是成功案例最多的IDG和回报最高的软银），二是琢磨试水中国的方式和物色团队。
据知情人说，当时希望和IDG合作的，不仅有Accel，也包括红杉。《导向未来》披露，Jim曾经多次往返美国和中国，与麦戈文和IDG中国的负责人熊晓鸽讨论如何推动合作。
2005年9月，红杉宣布进入中国，方式是建立一支新的基金，由中国团队沈南鹏和张帆操盘。
11月，麦戈文同意与“给出的条件更好”的Jim Breyer合作，双方成立IDG-Accel中国成长基金，首期规模3.1亿美元，由IDG资本管理，Jim和麦戈文深度参与。Accel用与红杉资本不同的方式进入了中国市场。
外资VC进入中国，除了这两种方式，还有其它模式，比如“办事处模式（不设新基金，全球资本统一管理，本土团队以办事处形式工作）和“遥控模式”（人和决策都在美国，团队定期不定期飞到中国看项目）。从结果上看，成立新的基金，本土团队自主操盘的模式更有生命力。
随着Accel在中国市场的活跃，Jim成了中国商界的名人。他有了中文名字：吉姆布雷耶；出任过清华经管学院顾问委员会主席（苹果CEO库克是现任主席）；很多人（一厢情愿地）希望他为Facebook进中国创造条件。Jim的个人生活也被人津津乐道。（他娶了前美国劳工部长赵小兰的妹妹赵安吉）
直到2016年停止运营，IDG-Accel China Growth Fund旗下的三支基金共投资了上百家公司，收获了极光、汉庭等多家上市公司。（Jim离开Accel后成立了自己的基金Breyer Capital，和IDG资本有合作）
IDG资本的多位合伙人在接受媒体采访时，都会提到IDG平等的合伙人文化，不知道是否和Accel长期合作有关。
除了与IDG资本合作的成长基金，Accel自己也在中国做投资，其中最知名的是大疆。主导的投资人是前文提到的，跳槽到红杉让Accel捡到Dropbox这一大便宜的Sammer Gandhi。
日后在接受播客Outlier的采访中，Sammer Gandhi称，在投资大疆之前，花了一年时间与 100 多家专注于无人机的硬件和软件公司会面，在这一过程中发现了大疆无与伦比的科技创新实力：拥有最快的创新速度，和世界范围内最好的产品。
Sammer表示：“大疆告诉我的是，创新的产品和团队现在可以出现在世界上的许多地方，而不只是湾区或者波士顿，印度、欧洲和以色列都有这样的公司。”
这也许就是Accel不愿只在硅谷卷，而要满世界投资的原因吧。
在英文的语境下，pioneer是一个极高的评价。正如《纽约时报》为Fred Adler写的讣告，他是风险投资界的先驱（a pioneer in venture capital）。
脱胎于AdlerCompany，在充满了不确定性的早期，勇敢的走出硅谷，拓展欧洲、中国、印度、拉美、东南亚的Accel，同样无愧于pioneer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