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富的互联网时代
摘要: 全球化和互联网,在拉近世界距离的同时,也缩短了中国人从穷到富的过程,把这个过去需要十几年、几十年甚至几代人的漫长财富积累过程,浓缩到了35年的时间。我有钱了这件事已 全球化和互联网,在拉近世
摘要: 全球化和互联网,在拉近世界距离的同时,也缩短了中国人从穷到富的过程,把这个过去需要十几年、几十年甚至几代人的漫长财富积累过程,浓缩到了35年的时间。我有钱了这件事已
全球化和互联网,在拉近世界距离的同时,也缩短了中国人从穷到富的过程,把这个过去需要十几年、几十年甚至几代人的漫长财富积累过程,浓缩到了35年的时间。“我有钱了”这件事已经从一个小概率事件变成一个“人人都是哥伦布”的群体狂欢。
互联网行业因为其特殊性,是最近十几年里产生一夜暴富的最优行业,它制造富翁的速度、频率和数量超出了其他所有行业。从最初的网络泡沫阶段,一个人只要有梦想,有一纸计划书(哪怕是写在餐巾纸上)就能马上获得百万美元级的投资,纸面身家就有千万美元;到之后的SP年代,似乎有一个通道就能月入百万,最后还能以千万美元的价钱卖给澳洲电信等公司;更多的是企业IPO成了中国概念股,批量制造出各种亿万富翁、千万富翁和百万富翁。
作为一个互联网行业的亲历者,这十几年里,我看遍了互联网行业的风起云涌,也看过了很多人从一文不名到一夜暴富。更多时候,我对很多人从穷到富的过程充满了怜悯。在与突如其来的财富的遭遇战中,很多人败得丢盔卸甲。如何应对财富是个非常严肃的话题—当财务自由带来最初的狂喜褪去,当人们发现无法驾驭自己的内心时,他们是痛苦和疯狂的。我对他们中的很多人选择了从富到俗,而不是从富到贵、从贵到雅的路径感到深深的遗憾,虽然他们的路本来有机会可以走得更有意思。
我“塑造”了一个叫雷洛的人,他的故事集合了我认识的几个朋友的线岁的年轻人在网络行业集体造富后,面对财富的个体的奇妙历险记。这个人代表了一群人,每个经历过这一切的人都能在这里找到自己。实际上,这篇文章讲述的是这个懵懂的幸运儿面对突如其来的财富所呈现的惶恐、挣扎、沉沦和堕落,加上周围的旁观者与效仿者....。.这一切构成了我们这个造富的互联网时代。
雷洛,某名牌大学研究生毕业。在某互联网公司工作4年后,他将大笔期权套现成为了千万富翁,在29岁那年成功退休,圆了他30岁之前退休的梦想。
出身偏远地区农村的雷洛,在县城里不仅仅是当地的骄傲,更是神话:第一个名牌大学的本硕,第一个在30岁前成为富翁。据雷洛的奶奶说,整个家族过去几十年也没见过这种事情,更别提他还赚到了千万财富。
雷洛过去和金钱有关的回忆都是痛苦不堪的:一直到本科毕业,他每天都在食堂窗口前纠结;班上女同学对他的印象就是从不参加集体活动,也没见他送过谁礼物,甚至和女朋友吃饭都是西化的AA制。这个情况直到他研一寒假被师兄介绍进入了某互联网公司实习,才有所好转。
这个公司是一个海归回国后成立的,据说他是被太太的一句“不回来就离婚”逼回来的。公司最初的成员都是创始人的校友,大家就窝在学校附近一家宾馆的几个小房间里。
雷洛第一次去这个公司面试时,见到这个场面确实有点犹豫,因为他怕干了活但领不到工资。直到介绍他来的师兄信誓旦旦地人格担保后,雷洛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面试的过程中,他被老板的满嘴大词震撼住了,直到走回宿舍都没回过神来。一直到今天,雷洛都记住了这样一段话:“年轻人不要把眼前的工资看得很重,我们现在就是要拼命干活不要考虑太多,等到公司上市以后,给你的这些股票期权值很多钱,到那时你至少是百万富翁,还是以美元计算的。到那时候,你就可以和硅谷那些人一样,30岁前退休去享受生活了。”说到这,老板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串钥匙说,到了那时,这串钥匙能打开的是“美国硅谷的一栋别墅和门前的一辆副驾坐着美女的宝马”。这一切在雷洛听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但又充满了无穷的诱惑力。看着长相清秀嗓音柔柔的老板,他决定赌一把。
雷洛就这样为了别墅、宝马和30岁以前退休,开始在这家公司努力工作。那段时间对雷洛来说真是激情燃烧的岁月。每天早上9点上班后一直干到晚上11点,回家睡一觉早上爬起来又回到公司继续干。雷洛一个月铁定有10天以上是在公司地板上睡觉。而且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这样,整个公司都是如此,这个梦如同鸡血一样让每个人都处于亢奋状态。
夜深人静时,雷洛有时也会暗自琢磨,现在每天工作得跟牛一样,每个月只能拿到维持生活的工资。虽然不用住在阴暗的地下室,但他只能住在60年代老楼的出租小房间里,奖赏自己的是楼下的烧烤摊。有很长一段时间,雷洛都对那串钥匙能不能打开别墅和宝马心存怀疑,总想和老板谈谈,能否先多给点钱少给点期权,但每次走到老板门前又回去了。
雷洛在这家公司实习2年工作4年后,这家公司终于上市了。有很长一段时间,公司会议室每天都有很多陌生的西装革履满嘴洋词的男女来来去去。有了解内情的同事说,这些人是投行律师、审计或券商,是帮公司上市的。最后老板们消失了一个月,据说去美国路演了。上市当天,公司所有人都在办公室等着,公司前台旁立了一个大幅宣传板,上来刻着“XX(公司名)人民很行”,让人乍一看以为是XX(公司名)人民银行。事实上,“很行”和银行确实能代表这个公司上市后的表现,股票从27美元一下子涨到了100美元,堪比印钞机。
就这样,雷洛在毕业4年之后真的拿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1000万。这一切好像是一场梦,那么不真实。从喧闹的办公室出来,在家楼下的小烧烤摊,喝了两瓶啤酒吃了一串大腰子两个肉筋五个肉串后,雷洛上楼坐在床上看着四周。忽然,他拿起了健身棒发疯似的开始砸电脑电视柜子和所有的物品,直到筋疲力尽,才有了真实的存在感。他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推开窗,看着烧烤摊的小老板夫妻,他大声喊着:“我是千万富翁了!别了,大腰子!再见了,肉筋肉串!以后我要顿顿吃龙虾吃鲍鱼吃鱼翅!”关上窗子时,他的脸上满是泪水。
从很多衡量的指标来看,雷洛成功了。但这个成功来得太“他妈的”匆忙了,他真的没有做好准备。过去那些给自己打气的话其实他并不十分相信,如今一切成真,他真的有点迷茫和惶恐。雷洛每天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雅虎财经看公司股价,然后去交易网站看自己的账面财富,小心翼翼一点一点交易。看到那些股票变成钱存进他的账户,这个感觉真爽啊。不过他总担心屏幕上的账户里忽然之间少了几个零或者只剩下一个1。雷洛也经常做噩梦,梦里的场景大多是钱没了,那些别墅和宝马飞了。一直到很久以后,他都每天看雅虎财经,看自己的账户数那些零。
每天,雷洛的包里至少要带10万块钱,不然心里不踏实,没有千万富翁的存在感。他每个晚上都要吃大餐,即使随随便便的一个工作餐他也要搞公务招待标准的四菜一汤。有一次下班后,雷洛坐地铁到了东方新天地,从王府井这端走到东单那端,发现里面的东西他都能买得起,包括车行里最贵的那辆奥迪。
有钱了,他开始怀疑人生和工作的意义,尤其是每个月的工资仅仅是他全部财富的千分之一。他再犹豫,到底是每天继续在这家公司苦逼地写代码,还是退休?后者是老板和前辈经常用来激励他努力工作的目标:你要努力工作,公司上市后,你拿到一笔钱就可以退休了。
在每天继续苦逼写代码还是退休享受生活的纠结中度过了3个月后,雷洛与新来的顶头上司发生了一次微不足道的冲突。这位老兄是公司上市后来的,也许工资比雷洛高,但总体财富绝对比雷洛少得多,因为他没有享受到上市红利。雷洛决定辞职,而且走得极为坚决,当老板发邮件询问他原因时(此时老板身家百亿造富的互,已经没有时间和他们一一面谈了),雷洛的回答是,我要拿那串钥匙去住别墅和开宝马了。
退休后,雷洛干的第一件事是买了一辆宝马三系的敞篷车。他在学校时,外面的土大款就是开这样的车来学校泡妞的。他一直暗恋的姑娘经常出了校门坐上这样的车扬长而去,第二天早上风尘仆仆赶回学校上课,这一幕曾让他很受刺激。雷洛还买了一套大房子(虽然不是在硅谷,但他已经很满意了),每天,他在这套大房子里睡到自然醒,然后开着宝马行驶在“理性的四环路”上。
雷洛跑到丽江住了一个月,什么都不想,每天坐在四方街的咖啡馆晒太阳,可惜的是他一直没有碰到传说中的艳遇。之后他又到澳大利亚去看袋鼠,骑行了一个月。雷洛圆了过去所有的梦,然后回到北京,继续过着每天睡到自然醒、吃好的喝好的、四处游玩的退休人生。这样的日子过了大半年,他忽然发现这样的悠闲生活也会让人感到“灰常”无聊,虽然过去的生活很忙很草根,但人似乎很充实很满足。现在虽然看到什么就能买什么而且还买得起,但雷洛觉得自己的幸福感却没有过去多了。这样的退休生活,他有点腻了。他开始想改变这种与世隔绝的退休生活。
雷洛开始重新回到原来的生活圈子里去,与过去的同学同事吃饭喝茶。他发现与他有同样经历的朋友们,有不少人的生活状态和他一样:拿到钱就退休,享受生活后又开始为与社会脱节而感到焦虑。他们中有些人开始做一些小的投资,比如眼镜店、美容美发、餐馆等等。这些投资看起来和他们过去的工作没有任何关联,完全是低端跨界式的。这些小生意其实都是他们认为可以赚钱的,不过等到真正做下来,他们却发现这些生意的经营状况都马马虎虎,有些更是一亏到底。当然还有一小部分人继续在行业内发展,有些人在原公司,更多的人跳槽到了一些略小的公司做更高的职位。这些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忙,似乎永远都不会下班—朋友聚会时,最晚到的都是他们。
长期的退休生活,让雷洛与社会脱节联网时代。尴尬的是,每次出去参加朋友聚会,他都不知道如何介绍自己。最后他和那些富了的朋友们一样,给自己贴了一个天使投资人的标签。他的很多前同事找到他,希望大家一起看项目投项目,但他看了几个以后发现这些项目都太不靠谱了,不靠谱到他这个退休几年的人都看出破绽。于是他更焦虑了,这种焦虑感让他无力,似乎对女人也提不起精神。事实上,他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没有成就感没有存在感。
雷洛怀念起自己激情燃烧的岁月。怎么办呢,是回到互联网公司做总监,或者找一个大型公司工作,还是自己挑头当老大去创业,复制过去的财富神话?
他的一个朋友说过,千万别沾资本,只要你沾上资本你就会上瘾,就不会去做其他的事。确实,雷洛不能忍受自己为了工资工作,这不是他这个阶段必须做的事,而且也引不起他的兴趣。相比打工,雷洛更希望能够重现自己在互联网公司时的荣耀:拼命工作几年后,忽然千万财富进袋;他更希望自己能够带领一群人去创造一个奇迹,让这一群人像他当年一样成为百万富翁—美元的那种。
重出江湖做什么呢?雷洛开始了前期调研。经过了20多个行业会议60多个饭局和喝了130多次咖啡后,雷洛给自己的定位是天使投资人+创业公司CEO,选定的创业方向是移动互联网领域的社交网络。
雷洛搭建了最初的创业班子,成员有原来的同事,也有别人介绍来的师弟师妹。十几个人如同当年的公司初创一样,在华清嘉园里热火朝天地干起来了。这些新人都很羡慕雷洛的传奇经历,也期望着沾染雷洛的好运气,幻想着与他一起创造一个新的互联网公司,也能如雷洛般在30岁前财务自由获得幸福人生。
雷洛自己拿了100万创业,不是美元,是人民币。虽然他也标榜自己是天使投资人,并且与一些朋友联合投了一些公司,但他坚信互联网的资本路径,就是千万别用自己的钱创业,然后要获取大资本投入来快速推进公司发展。于是他开始去寻找天使投资,并希望之后A轮、B轮、C轮直到IPO。
过去的同事朋友是他主要融资的对象。雷洛的前同事老万成为了他的“天使”,老万在和雷洛同事之前有过几次不成功的职业经历,比他来这家公司晚。因为他的阅历与当时互联网公司里的学生氛围不一样,所以老万确实在当时发挥了很多作用。在公司上市前离去后,老万又有了几次不成功的职业经历,投了几个诸如美容美发、会所饭馆之类的生意,现在也成了天使投资人。因为过去共同的背景,老万投了雷洛。
在创业的过程中,雷洛似乎找到了存在感,回到了熟悉的环境,但也遇到了非常多的问题,例如内部管理,与投资人的关系等等,这些都是他不擅长应对的。雷洛开始频繁参加创业大赛,获取人脉资源。在这些地方,他发现了很多有趣的人:创业几次但一贫如洗的高总,从杜克大学念完博士回来的杨总。看了太多关于人和财富的故事,雷洛还是不太习惯这些场面。他有时像个外人一样想笑,有时又手足无措,但隐隐又有试图融入的渴望。
雷洛过去没有创业的经验,即使在互联网公司做到总监,他也没有太多的管理经验,只会和大伙儿一起写程序。在创办公司的过程中,他自觉历尽千辛万苦。尤其是办理营业执照的过程,更是让他充满了挫败感,发现原来自己没有自认为的那么强悍。雷洛发现,创办一个公司不像想象中的这么简单。他发现面对那些前来面试的小伙子们,他还真不能像前老板当年那样,讲出很有吸引力的“一串钥匙”这样的故事。
在几次公司战略转型和调整产品后,雷洛的公司看上去似乎很有希望,因为他跟上了移动互联网这趟快车,他的APP用户数已经突破了100万,开发的软件也已经口碑相传。但雷洛其实还是不知道该拿自己的产品怎么赚钱,VC看的多走的也多。FA(FinanceAdvisor)范小姐成为了他融资的帮手。范小姐的名言是:自己去融资顶多是化个妆,但如果你是柴禾妞,怎么化妆都不行。我们FA最大的本事是隆胸,胸大了就吸引人了,当然变性手术我们不干。雷洛的公司在范小姐的“隆胸”战略下,盈利模式似乎被“隆”出来了。
雷洛公司的整个融资过程堪比《人民文学》刊登的非虚构性小说《相亲记》,美元基金人民币基金轮番见,各种问题,各种与财富相关议题的碰撞,最后融到钱了。
在几次战略转型和产品调整,又与无数个VC开了无数的会后,雷洛又暴富了—这次他连续3次拿了累计4500万美金,纸面财富已经超过9500万美金。雷洛一下子又遭遇了一场账面资产的“暴富”。
他周围的一些朋友这个阶段也都比赛似的都拿到了融资,最多的人有1亿多美金。在这场“暴富”里,上帝又来考验人性了。同事、合作伙伴、天使投资人、原有股东、客户等等的关系都在发生变化,而变化最大的还是雷洛和他的这些融了资的朋友们。打个比方来说,如果雷洛以前是绿皮车换成动车的话,现在无疑坐上了高铁—这种加速度让他们真的有点迷茫不知所措。
雷洛公司的产品被新冒头的公司一夜之间用新产品打败了,一个没有用户的网站是悲哀的。雷洛被开除了,他的投资人们认为他的缺点足以阻碍他成为一个好的CEO,他们认为目前的一切都是雷洛造成的,希望找到能够代替雷洛挽救公司的CEO。
雷诺被开除的场面充满了戏剧效果:他被约到VC公司谈话,接待他的只是两个刚毕业的MBA。而在他的公司里,上演的却是另外一幕:VC合伙人们召开了员工大会对他进行批判。等雷诺赶回公司,办公室进不去,手机、电脑都被上缴了。
这下,雷洛又回到了过去的退休状态。他的公司也再也没有好消息传来,他听到的都是不断裁员、账面资金不断减少的噩耗,直到关门大吉。雷诺的账面财富也挥发得干干净净。
雷诺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每天他都躲在水临天里喝酒。这个酒吧他从2009年就开始每天来,这里的粤语歌唱得很是地道。以前他都是和商务伙伴一起喝酒听歌指点江山,如今他头低垂到裤裆,神情恍惚,只有过去的助理偶尔会在下班后过来看他一下。
他周围的那些拿了融资还在创业路上狂奔的朋友,还在继续享受纸面财富带来的荣耀:接受采访、出席会议、参加饭局??外人不会明白,这些人和雷洛一样,承受着财富带来的无穷压力。还有一些朋友们还在夜总会歌舞厅里狂欢,或者按部就班地过着退休或者半退休的生活。
雷洛在酒吧买醉,他在恍惚中回到过去,重新看到了穷,看到了富,他似乎做了一场梦。现在,他能够用一种悲悯的态度来地看待这一切了。他决定和过去做一个了断说拜拜。